月亮已經(jīng)升高了，但天空并不明朗。慘談的月光照著狼藉的唐山市，氤氳的天空里還迷漫著大地震的恐怖。第八救護醫(yī)療隊的二號房中亮著一豆燈光，護士高潔伏在床邊寫“家書”。

“楊晨：我在醫(yī)療隊的休息室里給你寫信，這里沒有正常通電，我倒覺得燭光中更有心情。從當天我們抵達地震災區(qū)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天了，直到今天晚上，部分醫(yī)護才換下來休息，我們多是幾晝夜連續(xù)作戰(zhàn)，只能在手術的間隙喝杯水，嚼幾塊餅干。此時，休息室里鼾聲此起彼伏，他們睡得好香。”

有風了，帳篷在蠕動。小丹曦翻過身，又睡熟了，高潔給她掩好被角。

“有件特別的事，我想告訴你。三天前的早上，一個人慌張地抱來一個不滿周歲的小女孩，帶著哭腔告訴我們，搶救人員在一個坍塌的樓角發(fā)現(xiàn)了一雙母女，他們艱難地鋸開樓板，可受傷的年輕母親已與世長辭啊，這小女孩還在休克之中，原來是母親割開右臂血管，用熱血代乳，才使女兒一息尚存。小女孩嘴唇周圍掛著血漬，面色蒼白，周身冰冷。老院長用沙啞的聲音下達命令：‘全力搶救……’人工呼吸、輸液，醫(yī)護輪番將小女孩抱在懷里提高她的體溫。經(jīng)過兩小進的急救、八小時的一級護理，終于把這個柔弱的生命從死神手里奪了回來。一天后，小女孩意外地在迷蒙中用她微弱的乳聲喊‘媽媽’，所有在場的人都哭了。這時候我好像相信了你文章里的那句‘格言’；母子之情，首先是一種天性，它是貯存在肌體里的一個生物工程。”

燭火搖曳。小丹曦呼吸平穩(wěn)，她有力地吮吸了幾下嘴唇，她也許是夢見媽媽了。

“從你的文章里我了解了你的幸福童年，因為你有一個慈祥的母親。六十年代生活困難，母親吃野菜，將省下來的干糧塞進你的書包。多少年，母親費盡周折，讓你穿著新上衣在學校的舞臺上亮相。你說，‘愛’永遠是人類化解不開的情緣。”

“現(xiàn)在該向你攤牌了。這幾天，我一直在護理這個小女孩。她偶然喊一聲‘媽’，我一陣臉紅心跳，但總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沖動在反復叩擊我的心扉，我想讓她做我們的女兒。我已經(jīng)給她起名‘丹曦’，希望她的未來充滿陽光。”

楊晨，我有理由相信你會答應我的，因為母愛通過關聯(lián)著的血脈的傳遞，在你的心靈中造就了善良。記得我報名參加醫(yī)療隊那一天嗎？你電話里的第一句話就是，推遲婚期，馬上送我去機場。等我返程的那一天，你是一定會來接我們母女的。“

“此刻，文字在我的筆端汩汩流淌，我的心靈在無垠的陽光里飛翔…？quot；

高潔望望窗外，天空一輪圓月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