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從北大營往回趕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幸好這日是除夕，家家戶戶都守歲，故而街上十分熱鬧，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到處都是鞭炮聲。

他心心念念著要把剛剛弄回來的東西拿回家給長庚看，故而一路疾馳，護衛險些跟不上他。而當他遠遠地看到站在府門前的長庚時忽然想起來了現在已是何等時辰，不由心里一驚，猛的停下。而后面的護衛本就追趕費勁，此時哪里能迅速反應過來，于是一個一個地人仰馬翻，鬧出了好大的動靜。

顧昀：“……”

眼看長庚已被驚動，躲著是不可能了。于是主動疾步迎上去，主動握住長庚的手“這是來我家送福的神仙嗎？不過怎的不進去？”

長庚冷笑一聲：“少來，這都什么時辰了？在北大營喝……”他聞了聞，發現顧昀身上沒有酒味，于是沒有接下去。另起了個話頭：“今晚是不是都準備夜不歸宿了？”

顧昀又使了點勁抓住長庚想甩開他的手：“是啊，本來想住在北大營的。”眼看長庚臉色愈發黑了，馬上接上去：“不過忽然福至心靈想回來了，現在看來是上天讓我迎神仙。”

長庚觸到顧昀的手時就被凍的一激靈，他在外面等了半個時辰，手還沒顧昀的涼，再思及顧昀身體總不見好，于是小半怒火被心疼化去，也使了點勁握住顧昀，想給他暖暖。

但氣還是要生的，于是陛下依舊黑著臉，轉身要拉顧昀回屋，準備到了暖和地方再好好教訓他。卻不料沒拉動，轉身一看，顧昀一雙桃花眼笑成了一把帶著羽毛的鉤子，“先去后院”，長庚被顧昀一笑，心里就軟了下去，但再聽到這大冷天的顧昀還不回屋，正要瞪眼，忽聽到顧昀嘆口氣，

“心肝兒，來，義父給你看個東西。”

長庚：“……”

再回過神時已到了后院，長庚索性不氣了，等著要看顧昀準備耍個什么花樣。

顧昀把長庚安置到亭子里，面對著他一步步退出去，待退到院子中央，忽地抽出劍，擺出一個無比騷氣的姿勢，向長庚輕輕眨了眨眼。

長庚尚未回神，忽地便看到漫天飛花，落英繽紛。顧昀飛身而起，在當空落下的花雨中在花瓣上雕花刺字，一整套動作下來如行云流水，當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更兼前幾日才落雪，院中積雪未化，地上尤鋪著一層亮銀，恍惚間，長庚只覺顧昀是那九重天上的醉仙，肆意狂放，踩著一地的瓊碎亂玉，攪散了白云。不由得便看呆了。

待顧昀舞畢走過來時，長庚仍是恍恍惚惚，以為他就要登風而去，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拉住他。

顧昀卻沒有接他的手，微微彎腰，“臣顧昀，歸家來遲了。”

“臣顧昀，救駕來遲了”

一種聲音，兩句話，忽的在長庚腦中炸開，將他炸了個心神恍惚。他隔了半晌，才抬手按了按發酸的眼角，低聲問：“要如何罰？”

顧昀抬頭，一雙桃花眼里盛滿了笑意，他將手攤開，里面躺著幾朵花，上面均有字，仔細讀來，是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罰臣，陪陛下一生到老。”